照亮教师的一束光

——在《做幸福的教师》中品味幸福

王崧舟 林志芳

 杨绛先生在《读书苦乐》里说：“读书好比串门儿。”确实如此，当我们翻开教育学者陶继新先生《做幸福的教师》一书，就仿佛坐在了作者山居的客厅里。室外山林苍翠，蓝天澄澈，云卷云舒；室内友人二三，清茗一壶。作者就坐在我们对面，带着他永远谦和温暖的笑容，轻言细语，娓娓道来。

围绕教师的专业发展与生命成长，陶继新在该书中谈了三个问题。一是读书，二是写作，三是生命修行。三个部分相对独立，又一脉相承。阅读与写作是生命修行的路径，也是生命修行的过程。

陶继新讲教师读书，提醒我们注意“成长必需”“取法乎上”“疏离浮躁”“读教结合”“深入阅读”等，充分阐述了阅读的意义、方法以及阅读应注意的问题。作者特别重视阅读的品质，首先强调了选择图书的重要性。他说，读书应该“取法乎上”，要直奔经典，直奔大师。其次，他强调教育阅读“功夫在教育之外”，因为“教育只是文化的一个分支”，“把教育之外的经典了解了，再看教育，才会有‘横看成岭侧成峰’的感觉。因为你会站在更高的文化视点上看教育，这就是文化的穿透力”。谈教师读书，当然会讲到阅读与教学的关系，但作者决不把读书的意义仅仅落在专业发展上，他倡导的阅读是在“道”的层面行走，是能够改变生命状态、提升生命质量的高层次的阅读。作者跟我们分享自己阅读的体验，说起退休20年前就制订“为60岁做准备”的计划，说他在读书学习中“不知时光之流逝，不知老之将至”。人生最大的恐惧，大概就是时间的流逝，但在只争朝夕的阅读中，我们的精神生命一次又一次获得新生，感受到某种超越时间的永恒。

陶继新先生讲写作，重在引导教师辨清写作的“术”与“道”。他说：“写作，也要务本，本立才能道生。什么是本？阅读与诵读是本，生活也是本。”他反对过分的“语言雕琢”，反对“内容虚假”，提出“以术求道”“以质求道”。他跟我们分享了自己写作的经历，从标题拟定到话语风格再到理性观照，几乎涉及了写作的方方面面。陶继新先生著有50多本著作，堪称“著作等身”。他写得多，也写得快，行文往往一气呵成，不加雕饰，淳朴自然。令人尤其感佩的是他的写作状态，他不需要夜深人静、独坐灯下时才能开始写作，相反，他的写作基本都是在白天。办公室可以写，旅途中也可以写；安静时可以写，喧闹时也可以写。他说写作令人心安，只要进入文字的世界，便进入了“精骛八极”“心游万仞”的精神自由之境。有一次因济南机场雾霾严重，飞机延误一天，在机场候机大厅，当乘客们焦躁地与机场人员吵成一团时，他却气定神闲，静坐一隅，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，完成了近万字的一篇书评和一篇序言的写作。他的文章之所以真淳自然、打动人心，就是因为那些文字是从作者内心深处自然流淌出来的，它们带着温度、闪烁着智慧的光芒。

说到写作的意义，陶继新认为“写作是生命发展的精神收藏史”，“昨天的你，不是今天的你，因为你发展了，或者倒退了。可是，如果不用文字将它记载下来，也许它就会永远走向沉寂。当你将这些情景或思想诉诸文字的时候，则变成了永恒”。我思故我在，我写故我存。写作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对生命隐退的坦然面对，也是对生命困境的一种救赎，对生命存在的一种确证。卡西尔在《人论》中超越了柏拉图“人是理性的动物”这一论断，提出“人是符号的动物”。人正是通过创造并使用符号进入了理性的世界，才使思想的交流得以获得超越时空的可能。

教师的阅读与写作最终指向的绝不仅是教师专业的发展，还包括教师生命的成长、心灵的安顿与澄明。因此，作者在第三部分讲“打点幸福人生”。作者解释的“幸福”是“久存于生命个体心中那份具有高尚情结的快乐”，他从升华高尚的人格、保持积极的心态以及持续不断的发展三个方面谈教师的生命修行。作者心中的理想人格是属于儒家的，是君子之道：“孝敬”“宽容”“为善”“仁爱”；他倡导的心态却是儒释道兼具的：“宠辱不惊”“放下”“充满自信”。围绕这些话题，作者多次与我们讲起自己的人生经历：青少年时忍受饥饿，之后当过十年农民，“文革”时被打成“现行反革命”批判游街，高考时取得高分却因“政审”问题被拒之门外，工作后勤勉有成却遭到诬告……苦难没有令他怨天尤人，反而磨砺了他坚强的意志，他一如既往地对万事万物怀着深刻的同情与悲悯。几十年过去，那个在寒冷的除夕夜拉着地排车流落他乡却读书自乐的青年，如今已成为教育学者，成为温和儒雅、智慧达观的引路人。将苦难与磨砺转为人性高贵光辉的是书籍的力量、信仰的力量，也是他发自内心的善与美的力量。

作为著名的教育记者，采访与写作几乎是他的日常。这种持续不断的采访、书写就是他与优秀的教育同仁的对话与交往，在这个过程中，他倾听、理解、梳理、点拨、提升，同时也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生命的能量。书中有许多教育案例，杜维明、孔范今、黄玉峰、于永正、管建刚……这些名家的教育故事与作者的思维碰撞出智慧的火花，精彩的故事与深刻的感悟浑然天成，一起构成本书的主体。书中还有与教师互动的板块，是作者在演讲现场回答听众提问的实录，这些问题与教育有关却不止于教育，是作者演讲记录与通讯报道的融合与升华。

这不是一本严肃的教育理论著作，在其间你寻不到类似学院派的逻辑论证。这里没有新奇的观点，也没有刻意出新的方法，它所涉及的道理平易、浅显，似乎我们早已知道，却在日益忙碌的生活中常常忘记。它们被作者娓娓的讲述唤起，让我们从琐屑繁杂的生活里抬起头来，舒一口气，欣然领悟——原来，生活还可以这个样子。阅读这些文字，不需要费力的沉思，你会觉得轻松自在，如沐春风，如瞻明月。所以，这样的书不是用来研习，而是用来照亮的。

从生命里来，到生命里去。《做幸福的教师》永远是亮在我们心头的一束光，引领教师们在烦琐辛劳的教育生活中发现更好的自己，成为更好的自己。

（作者单位：王崧舟/杭州师范大学；林志芳/山东师范大学）

（载于《中国教育报》，2018年10月15日，第4版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