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样享受学习（17）

——《享受学习——魏书生与陶继新的教育智慧》系列之二十一

魏书生  陶继新

六、终身学习

陶继新：积累的过程，就是不断地学习、生成、发展的过程。但是，这个过程，中间的生命链条不能断裂，应当是延续一生的过程，所以就形成了“终身学习”这个说法。

我常在想，中国历史上终身学习的典范就是孔子，他一生都在学习，而且他的学习过程很快乐。其中有个典型的例子，孔子到50岁研究《周易》时，他学习研究得太投入、太忘我了，到最后到了什么程度呢？司马迁在《史记》中说他“韦编三绝”。什么叫“韦编三绝”？当时的时代还没有纸，那写在哪里呢，只能是在竹简上写，然后用熟牛皮绳子把它编连起来，卷成卷筒放置，“读书破万卷”就是那个卷。《周易》这样厚重的书，用熟牛皮绳子编连起来本来很是牢固。而孔子这样读来读去，把牛皮绳子也给磨断了好几次，不得不多次换上新的再使用。可见孔子读《周易》的勤奋和用功。不仅勤奋用功，他还很高兴、很快乐，甚至意犹未尽，还说：“假我数年，若是，我于《易》则彬彬矣。”意思是：如果多给我几年工夫，那么，我对于《易》的知识就会更加丰富了。而现在一些老师到了40多岁、50多岁，就不再学习。而孔子却一直在学习，一直到70多岁，他生命终结之前也是在学习。像列夫·托尔斯泰临终前还在读陀斯妥耶夫斯基的《卡拉玛佐夫兄弟》。他们都在学习，他们都是终身学习者。

同时，我感觉魏老师您不仅是一个终身学习者，还是一个终身学习的倡导者；您不仅是一个实践者，您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够终身学习。所以我特别想听您再深入谈谈关于终身学习的话题，您是如何思考，又是如何实践的。

魏书生：终身学习的前提是，学习是享受。你说享受学习给你带来的快乐，都享受了60年了，你退休以后能停止享受吗？你停止了这个享受，你干什么去啊？你别的都觉得不是第一享受了，想享受晚年首选学习啊。所以是为了自己舒服，也要继续朝前，再学许许多多新的东西。

陶继新：太有同感了！

魏书生：中国每年有几万中小学校长步入退休的年龄，每年几万啊！中国有几万县处级干部和享受县处级待遇的人，将近两三万吧，每年步入退休行列啊！这些退休大军数目不少啊。而且中国人均寿命越来越长了，新中国成立初期是35岁左右，到去年将近75岁吧，好像确切的是73.5岁。你说这发展才多少年的时间，估计到了“十三五”末期，中国人均寿命也会朝着将近76岁、77岁甚至80岁那个状态去进展了。

你说咱有多少年的时间，面对今后的生活啊！今后的生活什么样啊！离开工作岗位了，你说应该有更多更多的乐趣吧。这更多更多的乐趣来自何方呢？就来自昨天对工作的适应，今后对老年生活的适应，老年看哪些东西，写哪些东西，画哪些东西，唱哪些东西，玩儿哪些东西……又一个新的知识领域啊，一个新的生活开始了。老年怎样为在职的同志们作出贡献，给在职的人以激励，然后把自己身体弄好，以给在职的人减轻负担。这就是老年，学习养心、养生。怎么不要学习，为了自己幸福，也得学习。

实际上学习啊，真是给人以最大幸福的一种生活方式了，别的方式好像都很难陪伴你到终生。学习到最后离开，平静地合上眼睛了，我说这多舒服啊！

咱们这终身学习的例子啊，不光是孔子，师旷也是70多岁学习不停，周文王到晚年还在学习。像季札不也是这样吗，他是吴王寿梦的儿子，孔子的老师，与孔子齐名的圣人，同时也是孔子最仰慕的圣人。他是家里的老四，但最有德行才干，父亲想传王位给他，兄长们也都争相拥戴他即位，他不干，非得把王位让给哥哥。他能力特别强啊，哥哥觉得自己不如他，非得让他即位。但他还不要这个王位，为了表示决心，他选择暂时归隐山林，才打消了哥哥的念头。后来他又通过自己的才干德行尽力地辅佐父亲，辅佐哥哥，尽到自己的责任，高高兴兴地学习。季札是中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，第一个杰出的外交家，活到90多岁，比孔夫子的年龄还大很多，当时他的威信也特别特别高。他就是不断地在学习，把地位看得很淡，活到95岁，你说那个时代，那了不起，是何等的开放的胸襟啊！就是高高兴兴地学啊。晏子也是高寿的，晏婴一直在学习，在看书，在接受新事物，甚至对小问题都很有兴趣。

离开工作岗位以后，还在学习。所以学习伴随着人们的一生，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生之欢愉。最后呢，给人带来平静的，到另一个世界去的足够的底气，很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离开。你看人过完了一生，怎么平静地告别这个世界。现在有很多杰出的人都写自己的临别体验，自己的临别的心境，那也是学习给他带来了离开世界的安宁，没有恐惧，心灵仍然是非常舒服地告别这个世界。一生学习，最后学习面对、迎接死亡。所以学习真是伴随人一生的最好最好的一个朋友，只有它能随时随地永远伴随着你。从摇篮到坟墓；从身居高位当帝王，到身居最低处做囚徒，甚至最大的磨难、打击以至于酷刑。都是学习给人带来精神上的力量，战胜困难的勇气和生之自豪的欢愉。

所以学习这么好，咱干什么不跟着一辈子都伴随着它走好人生的每一步道路啊。苦也好，难也好；高也好，低也好；进也好，退也好；光辉也好，暗淡也好；高楼住得，茅屋居得；寒也耐得，苦也熬得；青年渡的，老年更享受的，天天地享受着学习给我们带来的幸福。终生学习，一定坚持，为了自己的幸福，为了更自豪。

陶继新：终生学习就是一种享受，我深有感悟。当年我退休的时候，在社里为我举办的告别会上，我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说，其中我说了这样一句话：“60岁不是一个人的精神生命的终结，而是一个更新的开始，甚至是辉煌的生命的开始。”

所以，魏老师您想想，当我们这些人60岁退休的时候，正是我们的知识文化，我们的生活阅历，我们的工作能力积淀到最好的时候，当这个时候如果再继续学习，那未来的发展简直是太妙了！

魏书生：新的享受又来了！

陶继新：又来了！甚至我有一个什么感觉呢？如果问我说一生哪几年最幸福，我的回答就是退休之后这四年多的时间最幸福，为什么呢？一是有高度的自由；二是有充足的时间，来做我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。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？读书、写作、讲课、采访，都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。而且我发现，我几十年出版的书，这四年竟占了三分之二以上。他们都说我高产，我其实是边学边写、边写边学，不亦乐乎！

在有的报告会上，我还说过这样一句话：“昨天的陶继新，一定赶不上今天的陶继新；明天的陶继新，一定超过今天的陶继新。”因为我是每天在学习，读书也好，学人也好，处处皆有可学的。包括今天跟您对话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学习的机会；而且我到全国各地采访校长，也是在学习；采访老师也在是学习；采访家长孩子还是在学习。

魏书生：都是在吸收。

陶继新：不断地在吸收，而且不断地在吸收的都是有益的精神营养，真是其乐也无穷啊！不过有的人理解不了，有个老朋友问我：“陶继新你这样忙累，你能受得了吗？”

我说：“大概你受不了，我能受得了。我不光受得了，我还很快乐。”

他说：“是怎么回事？”

我说：“你看你的酒量那么大，还有糖尿病，你到晚上将近十点了，还喝着，喝完吐得一地都是，那才是真难受。我这个时候呢，正在悠闲地散步呢；早晨你蒙头大睡的时候，我跑到山上，空气清新，锻炼着，同时我还在背着经典语句呢！我每天早上都在洗着森林浴。大家知道，环境对人身体的重要性，人在空气清新的深山老林里，会把很多病养好。因为深山老林中的精微物质（负离子）会通过人在放松情况下的深呼吸把它吸收到人体内部，从而滋润孕养五脏六腑，使人重新焕发活力。还有一点常人并不所知，就是人不仅仅是通过口鼻来呼吸，人身体的每个汗毛孔都是可以呼吸的，而且正是它们吸取着天地的精华。我只要不出差，每天就会享受这种空气。那感觉能一样吗？我非常幸福，非常享受，非常快乐，哪里还有什么受不了呢？”

他说：“你天天爬山，你怎么坚持下来的？”

我说：“我这不叫‘坚持’，‘坚持’透出的是难受、是勉强。我早就形成了习惯，甚至有一种审美的感觉。我一上山就快乐，我一读书也快乐，写作也快乐，采访也快乐，这么多的快乐，全是享受。我怎么需要坚持，怎么可能难受啊？”

所以我在想，人，特别是退休之后，才真正地拥有了活出完全的自我的时间。这时的学习，完全是为了生命的丰厚精彩而学，完全是为了探索自我、发掘潜力而学，所以这时的学习价值更大。

魏书生：爱因斯坦说：“智慧并不产生学历，而是来自于对知识的的终生不懈的追求。”而且越是到了晚年，到了退休之后，因为持续地学习和生命的积累，人反而更具灵性了。

陶继新：是的。我这里有个非常好的例子。前些天，龙口市实验小学的一位副校长，叫马英敏，给我送来幅她自己画的画。她说：“我特意送到您编辑部里，您一定装裱上挂起来。”她画了一幅牡丹，画得栩栩如生。

我问她：“你以前就会画画？”

她说：“从来没画过。”

我说：“那你什么时候学的绘画呢？”

她说：“退休之后才学的。”

我问她画了几年了，她说两年半。

接着她又说：“现在我的画已经很受欢迎了，求我画画的已经不少人了。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居然有这个绘画的天赋。我丈夫跟着一位知名的大画家学了十三年，我刚学了一年，他的老师跟我丈夫说，你别学了，你赶不上她，慧根不行。”

其实，她从小就有这个天赋，但是一直压着，到60多岁了反而发出去了，这真是想不到啊。现在这幅画就挂在我们编辑部里，很大气。编辑部里几个同事说，再请魏书生老师给我们写幅字，也挂在这里，一幅画，一幅字，相映成趣，都是名家高手之作。魏老师方便时请赐张墨宝啊！

从这位校长我想到，她已是一个60多岁的人，她只有两年多的绘画经历，她就能有这样高的水平，她的这个慧根，到了生命的后期方才萌芽开花。一般会认为感觉上有“夕阳无限好，只是近黄昏”的遗憾，但是当您看到她的那种快乐溢于言表时，您会被她生命的光彩照亮。

我还记得她在位当校长的时候我去她学校，她常常为事务性工作缠身而愁眉苦脸。现在真是快乐无比啊！她说：“陶老师，再过几年，我还给您画一幅更大的。”我说太棒了，很期待。现在多少人在求她的画呢，真是令人没法想象。

现在凡是到我编辑部的，只要是懂画的人，看了她的这幅作品就会说画得太好了。前两天，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的一个人来了，她是学美术专业的研究生。我说：“你看了这一幅画感觉怎么样？”她回答：“学院派画风，起码得有15年的功夫。”我说刚学画两年，她非常惊讶，连说想不到。

想想自由、终生的学习给这位马校长所带来的愉悦是多么妙，收获是多么大啊。如果她没有任何事就在家闲着，不学习，她必然会衰老，而且是迅速地衰老，衰老、生病、牢骚、抱怨、生气……都来了。这样她不光不生气了，反而快乐无比；她不光快乐无比了，而且她还有成果，有成就感。

著名的心理学家维克多·弗兰克尔67岁开始学习飞机驾驶，并在几个月后领到飞机驾照，一直到80岁还登上了阿尔卑斯山。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，真是不可想象啊！只要你要学习，并付诸行动，就算是在暮年，依然可以创造奇迹。

所以，从本质意义上说，终身学习就是自我享受。而且这个享受的过程，一直可以延续到生命的终结。人有生命这些年，要是总在痛苦那就完了，而总在享受感觉就不一样了，甚至可以延年益寿。为什么呢？天天快乐，肯定健康，天天健康，那就会长寿。所以终生学习，它对人的各个方面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，当然要享受学习，终身学习。

魏教师，我们用了一天时间，就“享受学习”的问题进行了对话，让我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喜悦。在这个愉快享受的过程中，我们学到了好多书本上学不到的智慧。人生来要不断地学习，并且要学会享受学习。在享受学习的过程中，以致让我们的生命有了“更上一层楼”的飞跃。

当把这本《享受学习》的书稿整理好出书之后，希望将来有缘的读者，更多地致力于生命成长者，走上享受学习之路，从而享受生命。如果更能使人受益，将我们的快乐传递到他人的心中和生命里，更是我们的幸福！

（原载于《享受学习——魏书生与陶继新的教育智慧》，魏书生、陶继新著；福建教育出版社。）